曙光乍现

四、曙光乍现

自从那日东方提起的师父问题,花千骨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,他华丽而隆重的长发,洁白不染尘埃的身形,出手的从容不迫。

他淡泊的眼神,常常如花千骨梦中,牵动她的心神。

花千骨在藏书阁翻阅图谱史志,除了确定了那小湖名为“静泊湖”之外,其他也查不到什么蛛丝马迹。

她常常会忆起那一日他毫无掩饰的杀气与冷漠的神情,心中忐忑却暗暗怀有期待——他还记得她吗?会不会收她为徒?

而这几日她更加勤奋地修行,只因想要快一些再度踏入蒿里。

她也去了外城的练武场,和与她身手相仿的其他神人切磋,免不了受伤,总会被破空强制带回护法府邸治疗和休养。

破空总是皱着眉,不满地数落她:“你突然这么好学干什么,上次乱闯冥河已经伤了元气,内伤没好再这样下去早晚会伤及根本!”

花千骨一手按着胸口,感到呼吸之间都有撕裂一般的疼痛,原来这就是内伤的感觉。

青鸟飞到她的肩上,在她耳畔道:“你这样是在拼命,全然不顾修行之道。”

花千骨一抬头便能看到流岚关切的目光。

“就是呀,千骨,有什么事请都不用担心,有我们保护你呢。”孟章也加入劝她的行列。

花千骨摇摇头,道:“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,可是…我并不想一直被你们保护呀,我也想拔起剑,守护你们,守护无往城。”

室内一片寂静,三人都看着花千骨难置一词。

半晌,青鸟轻叹了口气,流岚右手平伸,一柄玲珑精致的剑浮现,递给花千骨。

“这柄剑是我从前的法器,你拿去用吧,城主的匕首虽然锋利,但毕竟只适于贴身防守。”

花千骨欣喜地接过,;咧开嘴,眉眼都染上笑意。

“谢谢流岚姐姐,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。”

破空拍拍花千骨水灵的脸颊,道:“千骨,长大了。”他从也从虚鼎中掏出一只葫芦。

“这可是灵丹妙药,一颗里面就有尽一百年的功力,可助你快速突破。可是千骨你也要记住,修行这事最急不来,循序渐进方是长久之道。”

“嗯,我记下了。”

三月后,花千骨已经可以熟练御风,她乘着风一直向上飞,直到能够俯瞰整座无往城。寂静无声的内城里庄严的女娲神像,喧闹的外城巡守的将士交班,主神殿升起的袅袅青烟,练兵场上兵器铿锵的撞击之声。

她转身望向远处,冥河蜿蜒而下流过神界直往人间,传说冥河里凝聚着不愿投胎和残破不全的魂魄,在这川流不息的时光中永远地徘徊。

花千骨眯细了眼眸,在花草莽莽之中,寻找那座小湖的踪迹。

心中总有那样的声音鞭策她,走过去,走近一点,追寻那人的身影…

如今时机终于成熟,她已经可以控制御风了,修为和实战经验也有不小的进展,如有危机也可脱逃保住性命。她拉紧自己的斗篷,直向蒿里而去。

她回想自己初入蒿里时何其仓皇无措,草木横斜之中似乎还能看到她凌乱的脚印,和凝在地面上的献血,黒焦色的土壤,是她曾夺路而奔的踪迹。

花千骨没有停留,而是一鼓作气想直接飞往静泊湖,她屏息凝神放轻自己的动作,希望能不要引起妖兽鬼怪的注意。

眼看着离静泊湖越来越近,花千骨的心情越发焦急和忐忑起来,她能感觉到一股紧张的气息,就在不远处。

和当初遭遇的一样,她又一次被黑鹰袭击,而这一次她早有准备,利剑出鞘当空一划,黑鹰轻巧地避开,又冲她急袭而来。花千骨佯装退缩,吸引黑鹰上前,左手悄悄拿出匕首,对准它的翅膀运气出招。

黑鹰右闪躲了过去,却被另一道剑气击中,嘶哑地名叫。

这一招,金蝉回首,先催出剑气,后又控制风向将剑气调动回来,是长风在战场上自创的招式,交给了花千骨。

黑鹰翅膀受伤快速地坠落下去。

突然,黑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走,她也一样被一股漩涡的力量拉扯,花千骨心头一震,咬着牙没有叫出来,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滚落到地上,尖锐的叶片将她御寒的斗篷撕扯成一堆破布条。

那是什么?

花千骨右手紧紧攥住佩剑,左手撑起一个结界,抵挡那股强大的吸力。

黑鹰已经被卷入漩涡中心不见了影子。

一阵风暴之后,只见漩涡中心出现一颗头,一张口惊见锋利的牙齿,顺着长长的脖子向下看去,便能看到支持于地的硕大却粗短的四肢,背着山一般大小的壳。

其外形看,是一只龟。

那龟前腿一动,花千骨便感到蒿里整个都在震动,它又头一晃,发出咆哮的叫,花千骨只觉耳膜被震裂了一般的疼痛。

她不得不撤回结界捂住双耳。

难怪一路过来不见大型妖兽,有这一尊在这里,还有什么妖兽感栖息于此,至于那黑鹰一定是修为不够察觉不出有大型妖的存在。

花千骨运起力量在身体周围,拨开没过头顶的奇异花草,踉踉跄跄地往湖边走。

她几次被震得摔在地上,几乎要晕厥过去,双眼已经变得模糊,只能恍惚地看见湖水泛起粼粼的波光。

“画柝…前辈…”花千骨轻轻念出他的名字,多么希望他能听到,能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。

她拨开最后一跟草,倒在湖边,大口地喘气。

忽的,她看到湖水下陷,也成漩涡之状,里面似乎蕴藏着更大的力量。

“哗啦——”

破水声传来,漩涡中升起鹿角,虎须,青色鳞片,鹰爪,威风凛凛,俨然是一条青龙,其身形巨硕不亚于龟。

花千骨已然呆了,任凭翔龙带起来的水仿佛暴雨一般打在她的身上,打湿她的衣服,打得她全身疼痛。

忽的,压迫感消失,水也不见了。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:“我曾说过,不要再来。”

白衣飘飘的人立在她前面,是她朝思暮想的身影。花千骨只能看到他脚边的白衣,沾了几篇草叶,却无半点灰尘和水渍。

花千骨不受控地伸出手,将那几片草叶自他的衣摆上拿开。

画柝感觉到她的动作,微微一滞,低头看到她被水打湿了衣裳的样子,不自在地别开脸,在她的周身燃起火焰,将她的衣服蒸干。

花千骨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,她心中有些困窘,脸色微微发红,却还是遏制不住地嘴角上扬。

另一边,两只巨兽已经缠斗起来,携云催雨,打得昏天黑地,只能看到闪过的黑影,嗅到震颤的空气。

花千骨也站了起来,躲在画柝身后,不论外面风雨如何崔巍,她在他的身后,一派安心。

花千骨也学着他的样子,望着天边激烈的斗法,看着那龟的形貌,想起《神史志?异兽》里面写的“形似龟,好负重,今石碑下龟趺是也”,偏首问道:“那是——赑屃?”

画柝点点头。

花千骨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发现他注意的根本就不是两兽的缠斗,而是方才赑屃现形的那个漩涡,此刻已经没有漩涡,留在那里的是暗紫色的阴云,让人一看过去就有一种透不过气的压抑。

轰隆一声巨响,方才处于劣势的赑屃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,身形扩大了一倍,原本墨绿色的身躯也透出暗紫,抻着颈子狂吼,骇得青龙也后退了两寸。

画柝面色不改,只是眸色一沉,倏地腾起到半空,悠悠抬起一掌,接着轻轻一甩,洁白的袖子猎猎翻飞。只这简单的动作,赑屃就已经变得呆滞,趁此机会青龙口中喷出火焰,赑屃在烈火燃烧之下渐渐化为灰烬。

那团暗紫色的阴云也随之消失。

画柝从空中落下,青龙也随之降回湖中,一人一龙神态自若,完全不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战斗。

“神界建成初期天柱倾塌,伏羲殿下曾尽全力修补天柱,却依旧短了一截,便将驮着治水碑的赑屃移来支撑天柱…可如今赑屃怎么会出现在蒿里?”花千骨扶着下巴喃喃道。

“赑屃已有魔化倾向。”画柝答道,他将一手负在身后,“上次已经告诉过你,千诛草早已消失。”

“啊…不是的,”想到苏婆婆消散的样子,花千骨心头黯了黯,才道:“我另有它事相求。”

花千骨抿了抿唇,有些紧张地单膝跪下。对于神族来说,单膝跪地象征崇敬,双膝跪地是奴隶对主人或战俘对战胜者的绝对臣服。

“我是想说…前辈可不可以收我为徒。”花千骨手心攥着,紧张地冒汗。

画柝并不说话,只是冷冽地打量着她。他能感觉出花千骨体内难以掩饰的凶煞之气,偏偏这股凶煞中又混入了干净的气息,她的样子,仿佛只有盛夏才会在冥河畔盛开的雏菊。透过她的呼吸,他能探知到她所受的内伤,一定是重伤之下苦练修行所致。

画柝衣袖下的手捏了个指诀,天目顿开看花千骨的命数,朦朦胧胧中,他看到了刚才那团暗紫色的阴云,看到了天空中一颗五彩的石头向四面八方散射着明亮的光芒。

见他许久没有动静,花千骨抬头望着他,有些无措。

画柝放开捏着的指诀,转过身道:“我从未有收徒的打算,你回去吧。”

花千骨低下头,仿佛跌倒低谷,她没有站起来,而是保持着跪地的姿势,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画柝一步步地远离她,花千骨突然觉得这短短几步的距离,就好似隔着千山万水。她仓皇地道:“我会勤奋用功,补全天资的不足,我会变强的。”

画柝停下脚步但依旧没有回头。

花千骨喉际有些梗塞,继续道:“我不会走的。”

花千骨被一阵雾气包裹,待雾气散开,她已经在小湖的范围之外,再也看不见画柝。她挣扎地站起来,向小湖跑去,却发现不论如何奔跑,都无法再接近小湖分毫。她心知这是结界,不由得苦笑。

花千骨心中暗道:我绝不会走的,因为我知道,如果这次离开,就再也没有机会走进你的身边。

花千骨定了定心神,盘膝而坐,随手设了一个结界,闭上双眼调息。

当花千骨调息完毕,再度睁开眼时,入目的是一张大大的笑脸,红色的头发在北风的吹拂下刮在她的脸上,痒痒的。

“杀姐姐!好久不见你呀!”

杀阡陌爱怜地捏了捏花千骨的笔尖,道:“你这小不点,上次走了之后居然真的没有回来找姐姐我,难道是我魅力下降了?”

“才没有呢,我还没见过比姐姐更漂亮的人呢。”

“那个画柝呢?”

“额…不一样啦。”花千骨想到那高高在上如天神一般的人,心里便觉得有几分泄气。

“要不是神魔的运气方式不同,我还真的想亲自教你,难得有这么对我胃口的小不点。”杀阡陌揉着花千骨的头发,爱怜地无以复加。

“哇,杀姐姐你不会想把我炖了吃了吧?”

杀阡陌愣了愣,旋即开怀地笑了起来:“哈,我怎么舍得呢。刚刚我都看到了,那家伙如果不收你,我绝对不饶他。”

花千骨看他说的一脸真诚直率,心中仿佛流过暖流,几分感动涌上,道:“谢谢姐姐,不过我还是想靠自己的实力打动前辈。”

杀阡陌扁扁嘴道:“那好吧,小不点觉得开心就好。不过…”他对花千骨神秘地眨眨眼,“那家伙是不能离开静泊湖太远的,否则便会彻底消散,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离开这里。”

“啊?为什么?”

“具体原因我不知道,但你没看出来他根本就没有肉身吗?他留在这里的只是生魂而已,没有肉身就相当于内丹直接暴露在外,对任何一界生灵都是致命的诱惑,刚才那丑的不能看的龟——哦,叫赑屃是吧?也是这样被吸引来的。”

“生魂…内丹…那杀姐姐也是因为——”

杀阡陌“啪”地将两手轻拍花千骨的脸颊,“我才不稀罕呢——他画柝比我美吗?比我强吗?”他撇了撇嘴,接着道:“就算比我强了一点点,我还怕了他不成吗?我只不过是闲的没事做,又看中了他手里那把伞想抢过来而已。”

“哦…还好…”花千骨拍拍胸口,松了一口气。

“前辈他…没有肉身?那为什么我刚刚能碰到他的衣服?”

“什么?!”杀阡陌一弹而起,握住花千骨的剑与她视线相对,“你说你能碰到他?”

花千骨点点头。

他直起身,双手环胸:“这家伙,他居然自行修炼肉身!而且照你所说已经略有小成!他若能离开静泊湖,我还怎么抢他的伞!”

花千骨担心他会直接冲上去和画柝再打一架,便急忙安抚他:“好啦好啦,杀姐姐不如你帮我护法吧,我想疗伤。”

杀阡陌一早看出她内伤未愈,便一口答应下来,为她设好结界,燃了法灯,退到一旁。

花千骨拿出破空赠予的灵丹,吞下一颗,顿时便感到全身如火一般烧了起来,全身筋脉骨骼似重组一般地疼痛,似乎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响声。

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疏导这突然灌进来的百年神力,将这股力量打散到全身各处,每到一个地方便能感到剜心般的疼痛。花千骨自小自己摸索修炼,虽说常常磕磕碰碰,抑或误入迷途,但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苦痛。

杀阡陌看到她的样子,担心地坐立难安,想上前帮她却不敢贸然出手,急得团团转。

入夜了,蒿里簌簌地飘雪,寒意毫不吝惜地袭来,花千骨却依旧没有睁眼,滚烫的汗珠从额头上一滴滴地滑落,她周围的白雪也被运功的热浪化开。

月上中天的时候,花千骨终于疲惫地睁开了双眼,对着杀阡陌露出了一个疲惫极致却温暖地笑容。

杀阡陌冲上去抱住她,眼中尽是心疼。

“杀姐姐,我没事的。不要再皱眉头了,美人皱眉头就不美了。”

杀阡陌噗嗤一声笑出来,道:“小不点,你总是会哄人。”

杀阡陌还待要说些什么,突然眉心皱了皱,从虚鼎中掏出一面繁复花纹的古铜镜,铜镜上浮现一人,道“魔域东南角崩塌”

杀阡陌正色道:“小不点我有事要先行离开,你照顾好自己。”他食指在花千骨的眉心一点,“我在你身上留了魔印,如果你要找我,就按住眉心默念我的名字。”

花千骨点头应允。

杀阡陌放开她,正要御风离开,还是不放心地回过头。他一手深入镜中,揪出一只白毛狐狸,递到花千骨怀中,又一手咬破手指,对着狐狸画了些什么,最后印在它的额上。

“这是魔兽,让它陪着你我还能放心些。”

花千骨感动地吸了吸鼻子,道:“谢谢杀姐姐。”

杀阡陌安抚地笑了笑,匆匆离去。

花千骨抚了抚白狐狸的头,仰望天边的月色,极北之地素来晴空飘雪,即便是夜晚。

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。

花千骨缓缓闭眼,眼角却无法划过半颗泪珠,只因她天生无泪。万籁之寂只剩簌簌雪落,那些虎视眈眈嘈杂的凶兽也渐渐蛰伏下去,仿佛这月色替她哭泣。

花千骨收拢了手臂,白狐狸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,舔舔她的手臂。

她望着小湖的方向还是笑了起来,至少,她不再是孤身一个。

琅尘坐在城主议事的华胥殿偏殿的椅子上,她没有坐在主位上,而是阶下的一张椅,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椅子扶手上的凤首。她的身后立着一个人,身穿平常城民的服饰,看着毫不起眼,束发的冠却压得低低的,看不出样貌。

四位护法和两位掌军——烈虬和舞尹,一同坐着,看着琅尘的目光充满爱戴和敬重。

敲击声停止,她的眼神瞟了一下身后那人,道:“渡,你和大家说吧。”

那人从琅尘的身后站出,抬起头,对在场列位微微躬身行礼,那礼节并不是普通武将的抱拳礼,而是右手置于左肩的祭司礼。

“你是…月渡风邪?”长风见到那人的正脸,不敢置信地道。

“主神殿的巫祝?一直和我们作对的那个?”掌军烈虬常年镇守外城之外的边境村落,并不熟悉城中事物,但也对城中形势有所耳闻。主神殿有祭司和巫者若干,皆由大祭司统领,祭司级别分为一到九阶,巫者最高者为巫祝、巫贤两位,与二阶祭司地位对等。

流岚错愕了一下,旋即看着神态自若的琅尘。

“主上…”

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,看向琅尘,而她并不说话,只是盯着椅子上雕刻的凤首。

月渡风邪见她不说话,便道:“不错,我就是巫祝,主上安排在主神殿的眼睛。”她顿了顿,“今次来不是为了此事,而是主神殿有变,大祭司一月前沈郤历天劫失败,已经罹难,在他去世前并没有明确属意过接任人选,而昨日主神殿再次推举大祭司不成,众位商议决定,新任大祭司将由神意选出。”

“如何个神意选出法?”长风问。

“女娲殿下修补天阙后剩下一块五彩石,便用此剑铸造了一柄神剑,就以殿下自身命名,并携此剑打败过魔族的侵袭,在殿下退隐后,成为历任城主的信物。”

“不错,就是女娲剑,但此剑传到第三代城主兼大祭司司幽尊上后,莫名地消失,而司幽尊上也不见踪影。”

“不,消失的是司幽尊上,女娲剑则一直在城中禁林里,而禁林是禁地,是以从未有任何神人再度看到它。女娲剑会自己择主,若非心底纯良且有极大潜力之神,是无法将沉睡的女娲剑唤醒的。”

“可那即是我族禁地,又有谁敢进去?”

“已得天阙殿首肯。”

琅尘这才抬起头,双手插在一起托住下巴,道:“主神殿派谁进禁林?”

“因几番商议僵持不下,便决定殿内司职的祭司及巫者,橙色品阶以上都可参与。”

“哦?女娲剑重现可是我族盛况,只有主神殿亲临岂非可惜?”

“主上的意思是…”

琅尘笑了笑,道:“烈虬,限你一晚的时间将此消息传遍军中和各族脉。”

“是。”烈虬抱拳领命。

“主上的意思是——将有名有位的神人都吸引过来?”月渡风邪问道。

“不错,渡,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

“属下领命。”月渡风邪躬身行礼。

“主上——属意何人接任大祭司之位呢?”破空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。

“我任何人都不中意,又或者说——我中意的是女娲剑。”

“主上是想将女娲剑收归己用,成为继司幽尊上之后第二个兼任城主和大祭司的神人?”

“我只是需要女娲剑的影响力,和主神殿群龙无首。”

众人了然地点点头。

“对了,破空,许久未见千骨了。”

“千骨她最近勤于修炼,上次见她时已经突破橙色品阶。”

“那正好,你把她找回来,叫她去历练历练。”

“是。”

已经是一月有余,花千骨一直待在蒿里,她寻了个妖兽弃掉的巢穴,将就着住了进去,一边疗伤一边修行,由于上次大战已过,很多妖魔鬼怪又卷土重来,这几日她已经明显感觉到异兽的增多,也越发对她虎视眈眈。

夜半,她又被袭击,不知为何,她的体质总能吸引这些鬼怪,它们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比对其他猎物更加贪婪。仓皇保命之际无暇想太多,在一次次生与死的较量中,她也越发坚韧起来,实力大有提升,只是运气不畅胸口痛得更厉害了。

很多次生死边缘,她明明怕得全身颤抖,却从没有过片刻退缩,余光看到那小湖,便知道,在这小湖周边,他绝不会坐视她出事。

而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
在花千骨又一次被凶狠的白额虎一爪子震飞之际,画柝现形空中,正待接住她,双手一伸却发现自己还没能完全修炼出实体,只得慌忙中凝出一片云来止住她下坠的趋势,慢慢将她放在地上。

他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躯,有几分懊恼。

而此刻的花千骨已然晕了过去,光滑的小脸上多了一道划痕,留着血丝。

画柝半透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,仿佛无意识地停住片刻,而后运功将她的伤口愈合,又抚上她的额,将醇厚的神力输送给她。

不能做得太明显,又不能让她出事。

可即便这样,花千骨的内伤还是一天重过一天。

初见她时,她不谙世事也从未吃过苦,可如今,她瘦了很多,面色也不如当初红润。短短半年时间,她究竟是如何和自己这般较劲。

不明所以地,画柝的心,微不可见地动了动。

花千骨睫毛轻颤,他站起身,隐去了身形。她的掀开眼睫,那眼睛大大的,明亮好似容纳了漫天的星辰。

而此时,白狐狸寻来对花千骨有益的花草,邀功地蹭了蹭花千骨的脸颊。她笑着摸了摸它光洁的皮毛,嘴里嘟囔道:“为什么你可以摸爬滚打这么多天,皮毛还这么漂亮,不像我即便会用清洁术,依旧弄的一身狼狈…”

花千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,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,“咦,一直都忘了问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

“哎呀你看,我问你做什么,杀姐姐不可能会给你取名字的。”花千骨抱起它,看着她黑幽幽的眼睛,好像葡萄,“那以后就干脆叫你葡萄好了。”

话音刚落,空中一根青色的羽毛吸徐徐地飘了过来,花千骨神色一怔,赶忙站起身,接了过来。

这是青鸟的羽毛,流岚曾教过她传信的方法。

花千骨对着羽毛念了几句咒,羽毛便从她的掌心升起,化作几行字:

本月十五,赴禁林,寻女娲剑。城主之命,务必赶到,慎之。

破空。

“女娲剑?”

一道冷冽地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,花千骨蓦然回首,看到那张她日夜期盼见到的面孔,激动地无以复加。

“前、前辈…”

画柝面色虽与平时并无甚差别,但花千骨还是感觉到他的一丝不悦,低下头不敢说话,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

一阵沉默后,画柝道:“倘若你能让女娲剑苏醒,我便收你为徒。”

花千骨惊喜万分地看着他,道:“真的吗?我一定不会辜负前辈的期望。”

画柝第一次,对她点了点头,道:“去吧。”

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
花千骨纵身一跃,御风而行,向无往城飞奔而去。

太好了,终于能有机会让他看到自己,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努力。花千骨扬起嘴角,仿佛一道阴霾了许久的天空,终于降下了一道干净的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