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朝 嘉庆帝曾亲自督办的惨无人道凶杀案
清嘉庆十三年(公元1808年),秋水泛滥,黄河决口,淮扬一带受灾严重,灾民死于水淹和饥寒者不计其数,幸存的百姓也无不风餐露宿、缺衣少食。而淮安府的山阳县尤为严重:饿殍载道,哀鸿遍野。两江总督铁保上折报灾办赈,“皇上不惜数十万帑金,赈济灾民”。
按照清代规定,凡赈灾,一般要派官员查赈,以防地方官趁办赈之机营私舞弊,中饱私囊。赈银下拨后,江苏抚署立刻委派候补知县李毓昌为查赈大员,前往山阳县查赈,谁知这一去,竟引发了嘉庆朝最骇人听闻的一起凶杀案!
自缢者怎么会血溅衣服?
《檐曝杂记》是清朝著名史学家赵翼生平零散笔记、杂录的结集。赵翼一生曾任职内阁中书、军机中书、翰林院编修充方略馆纂修官,先后四度扈从乾隆皇帝秋狩木兰,四次被钦点为顺天乡试、武乡试、会试主考或同考官,因此,对皇家礼仪、朝章国典、枢府变迁、政要人事等均十分谙熟,知道不少“皇家内幕”,他在《檐曝杂记》卷六中撰写的《冒赈大案》一篇,对李毓昌遇害案的记载翔实可信,触目惊心。
时任山阳县知县的王伸汉,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,平日里就鱼肉百姓、搜刮民财,致使县内土地荒芜,农事凋敝。赶上水灾,他没有抓紧赈济灾民,而是大肆克扣,中饱私囊,“冒开饥户,领赈银入己”,导致许多灾民连稀饭都吃不上一口,悲惨地死去。
而他马上将要碰上此生最难缠的对手——李毓昌。
“毓昌新进士,以清白自矢,遍往各乡村,查出浮开饥户无数”。李毓昌,山东即墨人,十年寒窗,他饱读圣贤诗书,却不单是为了做一手漂亮的八股文章,而是渴望实实在在像圣贤教导的,做一番于国于民有利的事业。接到查赈的任务后,他带着仆人李祥、顾祥、马连升三人,风尘仆仆地赶往山阳县,山阳县共辖40乡,每乡数十村,李毓昌亲自分办四乡的查赈事宜,每至一村必亲临民户造册,注照老幼人数,勘验受灾程度,以及有无漏赈和冒领现象,很快就发现了问题:高达两万三千余两的赈银被人冒领了,冒领者正是王伸汉!
一面是白骨遍野,一面是侵吞赈银,李毓昌怒不可遏,“具清册将揭诸府”,准备上禀淮安知府,拿下王伸汉这个贪官,谁知就在这时,王伸汉得到消息,大惧,摆下酒席宴请李毓昌,“许分肥,不受”。面对王伸汉提出把贪污的赈银分给他的暗示,李毓昌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:“为官之道贵在清廉,攫取饥民之口食非民之父母之所为。对克扣赈银之事任公自为之,在下实不敢自污以欺天也,然我必呈之上台,以救生民于水火,以正朝廷之律令!”
王伸汉当了这么久的官,还从未见过银子拿不下的人,一时哑口无言,眼睁睁看着李毓昌拂袖而去。“是夕,毓昌暴卒于公馆”,那份记载着王伸汉贪赈情况的清册,也一起消失了。查赈官员在即将竣事时,突然死去,无论如何都是件诡异的事情,“淮安府知府王毂来验,口尚流血,竟不问,以颈有绳系,遂以自缢报”。而据《清通鉴》的记载,当仵作报告“尸有血也”的时候,王毂还“怒杖验者”。“未几,毓昌有叔李泰清来奔丧”。李泰清一开始没觉得侄子的死有什么异样,王伸汉突然来了,赠以盘费一百五十两银子。“泰清亦未生疑”,领柩回籍。事情似乎到此为止。谁知李泰清回到家,整理侄子的遗物时,突然发现李毓昌“自缢”时穿的那件衣服上,有一片不易看清的血痕!自缢者怎么会血溅衣服?李泰清“颇疑之”,他悄悄来到山阳,进行了一番密访,灾民们说起李毓昌之死,都放声痛哭,直指为王伸汉所害,李泰清“遂赴京,以身死不明控都察院”。
真相比鬼剧还要惊悚恐怖。
看到李泰清的诉状,嘉庆帝凭直觉感到,李毓昌之死可能牵涉到贪腐巨案,他立刻召集臣僚,提出了疑问:李毓昌初入仕途,正春风得意,缘何遽然轻生?身为查赈官员,死前为何于查赈一事无片纸留下?王伸汉与李毓昌素无交情,为何赠李泰清一百五十两纹银?“案关职官生死不明,总应彻底根究,以期水落石出”。《清通鉴》记:嘉庆十四年五月十二日,“帝命山东巡抚吉纶、按察使朱锡爵将毓昌尸棺提至省城检视,并将应行解京人员解送刑部归案审办”。
案子成了钦案,平时再慵懒的官员也不敢懈怠,开棺验尸的结果,发现尸身“口内仍有血痕,通体骨青黑”,显然是中毒所致,那么李毓昌的“自缢”在逻辑上就无法成立了:一个人如果选择自缢,自杀的“成功率”是极高的,何必还要服毒?如果说他是先服毒,怕毒性不够,再自缢来个“双保险”,那么从遗骨青黑的状况来看,毒药的毒性极大,毒发时会导致服毒者肺腑间剧痛难支,在地上打滚,根本没有力气上吊自缢——李毓昌的自杀肯定是伪造的!
刑部加大了审讯力度,王伸汉等人的招供,令朝野震动,真相竟比戏台上演出的鬼剧还要惊悚恐怖。
话说王伸汉宴请李毓昌吃了个大瘪,不但没有让对方同流合污,反而坐实了自己的贪赈,仓皇失措,把自己的仆人包祥找来,“乃谋窃其册”。包祥将李毓昌的三个随从李祥、顾祥、马连升请来商议,这三人“皆雇募长随”,本来指望跟着个当官的捞点外快,谁知李毓昌不但清廉正直,还驭下甚严,山阳一行,没有任何油水,他们早就对他怀恨在心。包祥将白花花的银子往桌子上一摆,三人顿时骨也软了,腿也酥了,当即答应改投王伸汉。李祥说,李毓昌记录冒赈数字的清册收在一个箱子里,“奈钥挂主人身,当先盗钥乃可”。包祥是个阴毒之人,他认为,以李毓昌的风骨,即便是清册被盗,依然很快可以重新写出一本:“吾观此人,不可以利动,不可以哀求,欲灭口,计惟有死耳!”
当天晚上,李毓昌回到山阳县的公馆,“归渴甚,李祥等以毒茶进”。李毓昌睡下之后,突然被一阵剧烈的腹痛给疼醒了,他滚下了床,在黑暗中摸索着向门外爬去,一边爬一边口吐鲜血,染红了衣服。当他爬到门口,门突然开了,顾祥、马连升、李祥走了进来,还有一个鬼魅似的身影举着蜡烛站在门口,正是面带狞笑的王伸汉,李毓昌顿时明白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为什么,自己一身正气,却难敌眼前密不透风的黑暗,这让他感到了彻底的绝望。李祥走上前来,用手卡住了他的颈部, “毓昌张目叱之,李祥曰:‘吾等不能事君矣’,马连升解己所系带缢之”,然后将李毓昌的尸体悬挂在房梁上,造成自缢的假象。
“伸汉将毓昌所记稿册检出烧毁”,淮安府知府王毂在得到王伸汉的大笔贿赂之后,也答应帮他掩盖罪行。
可怜一位守正清廉的年轻官员,为了“救生民于水火,正朝廷之律令”,就这样遭到了杀害。
史上最耐人寻味的一首“御制诗”
《檐曝杂记》载:嘉庆帝看到刑部呈上的李毓昌之死真相的奏折,“大怒,以为从来未有之奇”。嘉庆帝为政以“淳厚”著称,但其父乾隆帝晚年昏聩,权柄尽操于和珅及其党羽之手,整个官僚集团疯狂敛财、贪腐无度、吏治败坏、民不聊生,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,这导致他对腐败深恶痛绝,一向是采取“零容忍”的态度。以嘉庆十一年的“王丽南案件”为例,时任直隶司书的王丽南串通24州县官吏,通同作弊,采取私刻印章,重领冒支,挖改库账等手段,侵占国库白银31万两。嘉庆帝御笔一挥,获银万两以上的全部斩首,万两以下的遣戍黑龙江——可谓雷霆手段。
面对嗷嗷待哺的灾民,居然连他们的救命钱都要侵吞,这已经是嘉庆帝绝对不能容忍的了,而王伸汉居然还敢杀害查赈官员,嘉庆帝的愤怒达到极点,愤怒之余,他的内心又充满了痛苦和悲伤,这从他亲手为李毓昌写下的《悯忠诗》可以看出。
原诗很长,这里不必全录,但是有必要分析一下部分诗句,因为在古代无数帝王写下的空洞乏味的诗歌中,《悯忠诗》罕见地表达了一位皇帝的真实心迹。
“罹灾逢水旱,发帑布银粮。沟壑相连续,饥寒半散亡。昨秋泛淮泗,异胀并清黄。触目怜昏垫,含悲览奏章。”这几句能够看出,嘉庆帝对淮扬水灾的情况和灾民们的悲惨处境,是非常了解的。然而,面对灾民的流离失所,惨绝人寰,官员们的态度呢?“见利即昏智,图财岂顾殃。施赈忍吞赈,义忘祸亦忘。”这几句换成别人写,可能只是一位落魄文人“真实地描写了黑暗现实,抒发了自己的满腔义愤”,但是诗作者是皇帝,这就耐人寻味了,完全可以视做皇帝对全国官僚系统空前腐败的愤怒和斥责。
《檐曝杂记》这样描写当时的赈灾情况:“放赈时虽有委员监放,既赈后亦有委员复查,然官吏不肖者多,或徇隐,或分肥,终属有名无实。”也就是说,虽然朝廷设立了对放赈的监察制度,但是由于官僚系统的腐败是全局性的,用贪官监督贪官,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促成更大贪污群体的合流,监督不仅有名无实,反而在官场上形成了一套更加严密的分赃体系,根据官职的大小来决定分赃的多寡,从上到下,无官不贪。
对这种情况,嘉庆帝无疑是有着清醒的认识,也正是因此,当他知道居然还有李毓昌这么个人清白自持、刚正不阿的时候,内心无比感动,一个国家,哪怕全都溃烂了,只要还有一个真正的中流砥柱,就还有拯救的希望,可是这唯一的希望,也被腐败势力杀害,而自始至终,嘉庆帝都没有见过这个忠臣,他感到巨大的忧愤,所以在诗歌中这样写道:“义魄沉杯茗,旅魂绕屋梁。棺尸虽暂掩,袖血未能防。骨黑心终赤,诚求案尽详。孤忠天必鉴,五贼罪难偿!”请注意诗中的“孤忠”二字,忠臣是孤独的,坐在紫禁城龙椅上的嘉庆帝,面对大清朝的群体性腐败,又何尝不是孤独的?!
对杀害李毓昌的“五贼”——王伸汉、包祥、李祥、顾祥、马连升这五个人,一向“淳厚”的嘉庆帝毫不犹豫地一律处死,王伸汉枭首示众,那四个直接参与杀害李毓昌的恶仆,先在李毓昌的坟前挖心,再凌迟处死,刑罚的残酷可谓登峰造极。
然而这残酷的显戮,对大清朝官僚系统的腐败是否有警示和遏制作用?嘉庆帝心里也感到迷惘,所以他才在诗的结尾这样写道:“何年降甲甫,辅弼协明扬。”“申甫”是指贤能的辅佐之臣,嘉庆帝期盼着这样的人能从天而降,但是他清楚,他期盼的人即便是有,也一定会穿着布满血痕的遗衣,被深深地埋入大清的地底。
1、毒杀情敌,欲占情人为己有
"哎呀,不得了啦,张伦、李赓堂爷俩中邪秽啦。"天刚蒙蒙亮,村里突然爆发出惊慌的叫喊。
叫喊声是从张大勋的院子里传出来的,只见东厢屋的门开着,床上躺着硬邦邦的三具尸体:一个身材魁梧,浓眉大眼,活像头大犍牛,他是张家的族侄张伦;一个是头发麻白的老头,他是张家的长工李赓堂;另一个是半大小子,他是李赓堂的儿子李小八。这三人的脸皮、嘴唇乌青,像是阴干了的猪肝,三双手的指甲也发黑透乌。
这是嘉庆八年(1803年)四月二十日的早晨。
"这怎么办呢?"张大勋的妻子胡桂花流着眼泪,说:"请哪位快去告诉我家公公吧。"一会儿,她公公张体文在长子张秀伦、次子张大有的陪同下来了。张体文是安徽寿州的一个大财主,田连阡陌,广有金银,连州、县老爷也让他三分。他看见三儿媳胡桂花的两只眼睛已哭成红桃子了。
张大有狠狠盯了胡桂花一眼,心里充满了快意,暗骂"野汉子死了,你就那么伤心?老子是为了你,才杀这三个人的。"的确,杀人凶犯就是这个张大有。
张体文这老财主有三个儿子:长子张秀伦协助父亲理家,为人循规蹈矩;三儿子张大勋在官府当差,押运粮草,常年不在家,为人很讲脸面。唯有二儿子张大有是个武举人,喜欢使枪弄棒,问柳寻花。三兄弟都有妻室,唯有这三儿媳胡桂花长得标标致致,更兼本性风骚。张大有对这弟媳垂涎已久,只是不好下手。赶巧他妻子死了,留下个不满周岁的男孩。他便央求胡桂花帮助抚养幼儿,胡氏应允后,张大有就以看望孩子为名天天泡到老三家里。这一男一女,立即勾搭成奸。但很快被人发现,张体文怕家丑外扬,只好让三兄弟分居分产,各立门户。
张大勋常年在外,分居独过后,怕胡桂花一个人忙不过来,就让族侄张伦到家里帮助收取田租。偏张伦是个风流子弟,很快就同胡桂花打得火热,张大有反倒被冷到一边了,张大有妒火烧心,暗瞅机会报复。就在这年的正月,张大勋家的长工李赓堂套车连夜去拉东西,因不见了鞭杆,让儿子李小八去寻找,李小八寻到厨房,恰好碰见张伦和胡桂花在灶脚草堆里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。李小八吓得扭头就跑,告诉了父亲李赓堂。李赓堂常受张伦的压制,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。这下抓到把柄,便四处宣扬,自然也捎带了张大有。张大有看见自己臭名越传越远,胡桂花又被张伦占着了,自己也挨不着边儿。他又气又恨,暗自打算杀了张伦、李赓堂父子,这样,既除了情敌,又可灭口。于是,他谋划一番,果然把三人杀了。
一会儿,尸亲和地保都到了。张伦的哥哥张怀看过尸体后,默默无言。地保陶忠见三人暴死,嘴脸乌青,吓了一跳,他冲张体文行个礼,说:"张太公,你是德高望重的人家,自然是不会有杀人害命的事情的。可是,三人暴死,人多嘴杂,难免有人胡猜疑,飞短流长,那会影响你家的名声。所以,我觉得还是报官勘验,这样,能避免流言,我也不担责任。"
张体文神志坦然,说:"你说得有理。"
张大有听到"报官勘验"四字早已肉跳心惊了。他倒吸一口冷气,想到人是自己策划杀的,手心便冒出汗来。前天,他让住在自己家的族侄张发琳,从苏旺坝蒲家药店买了包红砒。昨晚,他将仆人孙亮、长工张守素及张大勋那读书的儿子张保安召到一起,又找来胡桂花的侄子胡泰来,说:"李赓堂太不像话,竟然到处宣扬我弟媳胡桂花与张伦有奸,这不是丢我家的丑吗?谁不知道,我张家是有脸面的人家,怎会有这种事?胡桂花只是为人活泼,好同人说说笑笑,并没有任何越轨的事情。可是,李赓堂这么胡散布,既丢我张家的脸。"他指指胡泰来,说:"也丢你胡家的脸呀!今晚我找你们来,没别的,就是商量着怎么把他们干掉。"张保安到底年小,听说杀人,双腿就软,连连说:"不,不,我不干。"张大有一瞪眼,说:"人家败坏你妈的名誉。你不敢教训人家,你还有点孝心吗?你还是我张家的孩子吗?"他朝大家扫一眼,一拳砸到桌上,说:"一切有我做主,天塌下来,我一人承担,你们怕什么?"随后他说出自己的杀人计划:首先由张守素找个借口邀张伦和李赓堂父子出外闲逛,孙亮和张发琳则在厨房里把砒霜拌入红糖做馅,烙几个糖饼。待张伦他们回来,便以守夜点心给他们吃。头天晚上,张守素引张伦他们逛得又饥又渴,孙亮一端出糖饼,他们三人便狼吞虎咽起来,半夜毒发,他们想逃出来求救,但门已被反锁了。待屋里安静下来,孙亮等开门进去,只见李赓堂等三人七窍流血,气绝身亡。他们给三人尸体擦去血迹,清扫了房里的呕吐物,然后反闩房门,从门下挖洞出来。
现在,地保要报官勘验,张大有怎么不紧张呢?当张体文已表示同意时,张大有说:"陶地保,你的话好像是替我家着想,其实是不信任我家,怀疑我家杀人夺命。"陶忠知道张家是惹不起的,便默不作声了。
张体文见二儿子这么说,也点点头,说:"这也有道理。"
李赓堂的弟弟李东阳直到天已大黑,他突然到了张大有的家里。李东阳说:"我哥哥和侄子到底是怎么死的?"
"中邪死的。"张大有说:"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,遗体容易腐朽,我看,快点埋了吧。我送你四百二十文,你拿去快把赓堂父子埋葬了吧。"
这李东阳是个游手好闲之徒,他见哥哥的脸色发黑,暗自点头:"嗯,这好像是闷死的。"他看见李小八的肚皮有点红印,又自己琢磨:"这像被人踢死的。"张大有在一边审视着李东阳的神情,也摸不透这个滑头想干什么。
李东阳把两具尸体看了十八遍,后来,他简直不是看尸体,而是借故拖延时间。李东阳本是嫌四百二十文太少,只要张大有再增加一点钱,他就同意私埋的,谁知张大有竟说:"多了一文也不给。"他觉得发财无望了,咬咬牙,一横心,"报官"。张大有一挥手,说:"你要报官就报官吧。"这个决定出于李东阳的意料之外,他只好悻悻地走了。既然尸亲不同意私下殓埋,张家便以张体文的名义上报了官府。
张家的报告送到寿州知州郑泰的手里,郑泰心烦,偏偏碰到怀宁县的报告,便不由得发起火来。但是,人命案件又不得不及时处理,第二天他带领仵作、刑书、衙役一大帮人,来到怀宁县验尸。
州牧驾临,张体文等热情而又谨慎地迎接、款待。一会,仵作上来禀报,说死者脸孔、嘴唇发乌,指甲发黑,用银针刺入咽喉,针色变黑,擦拭不掉,仵作说:"大人,小的检查,根据这些症状分析,三人都是中毒死的。"。
"中毒?"郑泰有点吃惊,问张体文道:"太公,死者是你家什么人?"
"回大人。"张大有连忙代答:"那年轻后生张伦是我家族侄,那一老一少是我家的仆人。"
"你三弟呢?"
"他出差在外,已有三个月没回了。"
"家里还有何人?"
"只我弟媳胡桂花带着一个刚上学的孩子。"
郑泰点点头,说:"昨晚谁同死者在一起?"
"有仆人孙亮、长工张守素及弟媳的侄子胡泰来和我三弟的孩子张保安。"张大有说:"今天是孙亮、胡泰来,首先发现三人死了的。"
"把他们叫来。"
孙亮、张守素、胡泰来、张保安来后,郑泰询问死者因何丧命。孙亮说:"我看是中邪秽。"
"我看也是。"张守素应和道。
"什么中邪秽?他们是中了煤气毒。"胡泰来说。
张保安只11岁,还是娃娃。郑泰问不出所以然,就让胡泰来、张守素、孙亮先走,单独留下张保安,先问他几岁,读什么书,会不会写文章,然后说:"你说说,他们是怎么死的?"张保安早已被他二伯张大有嘱咐过了,他说:"他们一定是吃了毒蘑菇,昨晚他们吃蘑菇,让我吃我没吃。"
郑泰见众说纷纭,心里惦着自己的事,也无心追究下去。他吩咐尸亲明日到州衙,只要尸亲没有异议,便殓埋了尸首,了结此案算了。他吩咐备轿,就带领众人回去了。
郑知州在衙门里等尸亲,李赓堂的弟弟李东阳却总不见人影。张大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。因为他听说,郑泰正活动调任,新知州一来,必定再行勘验,他想在郑泰任期内快快了结此事。他派人去找李东阳,可李东阳的邻居说他走乡串镇做买卖去了,什么时候回家都说不定。张大有束手无策时,忽然想起朋友孙克伟,连忙去找他。
孙克伟是个贡生,平常包揽讼词,无恶不作。张大有带了礼物登门拜访,孙克伟连连表示感谢,他凑近张大有,说:"你是不是找我有事?"
"无事不登三宝殿。"张大有这么开了头,于是将家里死了三个人的事情叙述一遍。他说:"克伟兄,你知道,我家并非一般人家,很讲究名声的,现在,两个仆人、一个族侄突然死在老三家里,尸亲不到场,无法殓埋,我弟媳只带个孩子在家,简直无法安静。而这久久停尸家中,别人必定疑惑,飞短流长,也有损我家的声誉。"
孙克伟哈哈笑道:"这有何难?要消除此案,必要尸亲撤诉;要让尸亲撤诉,就要不吝金银。谈到金银,别人难办,你家还有何难。"
张大有一拍脑袋,恍然大悟,说:"我怎么就没想到呢?"他辞别孙克伟回家,派人天天守候在李东阳家门口,终于把李东阳找到了。
李东阳一进门,张大有说:"你哥哥和侄子的尸体老这么停着算怎么回事呢?"
"只要你同意掩埋,丧葬费我出了。同时,再另外给你一点钱。"
"张二爷,你知道",李东阳说:"我兄弟两人,只李小八一个孩子。现在,他父子俩都死了,李家就断了香火。"他低着头,继续说:"我为了接续李家的香火,就要娶妻。可钱从哪里来呢?一个穷汉,娶妻容易吗?没三千两银子下不来呀。"
张大有知道李东阳是敲诈,也无可奈何。两人讨价还价,一个胃口大,少了三千不干;一个吝啬,钱都穿在肋骨上了,不肯多拿。谈来谈去,总不能成交。最后竟然越谈越紧张,不欢而散,张大有装出事不关心的神态,说:"反正人不是死在我家里,我也不操心了,你要敲诈,就同我家老三说吧。"
"那我就等三爷回吧。"
李东阳胸有成竹。不怕张家不出大价钱,说完扬长而去。
张大勋夜半归家
张大有怕夜长梦多,连忙给大勋去信,说家发生了大事,希速归。张大勋接信后,不知什么"大事",便连夜赶回家来。他进村的时候,月到中天,已是半夜时分了,他不想惊动前院的人,便从后院跳墙进去。他敲妻子的房门时,却无人答应。他把脸贴到窗缝里一听,里面似有响动,便喊道:"桂花,我回了,开门。"屋里传来轻微的慌乱的声音:"大有,怎么办?"这是胡桂花的声音,尽管那声音很小,但夜深人静,听得清清楚楚。
"妻子果然行为不轨。"张大勋脊背发冷,他扯开嗓门叫道:"胡桂花,开门,开门。"
这时,张大有正同胡桂花睡觉,没想到被张大勋"堵在"屋里,两人慌做一团。这屋子没有旁门,也没有后窗户,怎么出去呢?胡桂花一边答应,一边摸衣穿上,她太慌乱了,拿了衣当裤子,两腿伸到袖子里,怎么也穿不上。
"莫慌。"张大有安慰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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