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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06-07 13:14:34

12号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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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北分君臣·东西别尊卑

中国向来讲究礼仪,高低、贵贱、尊卑泾渭分明,在日常生活中也十分注重,比如座次虽看似简单,但也是分别尊卑的重要方式。

《仪礼》《札记》中都有关于座次尊卑的规定。例如《仪礼-士昏礼》中的夫妻对坐礼,夫坐东面西,妻坐西面东,这种座次就表示出夫尊妻卑。

官场中,更是注重礼制,不能乱其制,座位自然不能乱坐,因为它代表尊卑,有着特殊的含义。

古书中,时常可见到“南面称帝,北面称臣”的记载。南面,即坐北朝南,面向南方;北面则反之。这是古代官场的定制。君向南方,臣向北方,古已有之。历史上的尧与舜,被传说为两位圣明的君主。《庄子·天道篇》说:“明此以南向,尧之为君也;明此以北向,舜之为臣也。”叉《孟子·万章上》说:“舜南面而立,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。”由此,可以看得出:当尧当君王时,他是坐北朝南的,舜则坐南向北。当尧禅位舜后,尧则要率领诸侯们居南向北朝见舜了。

古人这种君王坐北面南,臣子坐南面北的尊卑观念是以伏羲氏的八卦为基础推演出来的。帝王,又称天子,处于乾位,对着南方。按阴阳五行原理,则南方属火,火为阳;北方属水,水为阴。天子坐北朝南,就可“镇阴压邪”,“向明而治”,达到“政治通明”。君王坐北面南,臣子朝见天子,就必须向北而拜了。由此,“南面”发展成为君主或“称帝”、“执政”的代称,“北面”则为“称臣”、“臣服”之换言。“圣人南面而听天下”就被历代帝王视为不可动摇的信条。

南面为尊,北面为卑,这是帝王与臣子在朝廷上的座次札制,而官场中普通官员之间的座次尊卑又有所不同,这在堂室制度中表现得非常明显。

古代官员起居办公的房屋一般都为堂室结构,坐北朝南,前堂后室。堂和室同建在一块堂基上,堂基根据主人地位的尊卑,高低不同,从而台阶多少也有所差异。堂和室上面同为一个房顶所覆盖,堂大于室,堂室之间,隔着一堵墙,墙外为堂,墙内为室,隔墙上靠西边有窗,靠东边有门,堂和室就以此相通,因此古人有“升堂人室”之说。堂东、北、西三面有墙,东墙叫东序,西墙叫西序,南边无墙,临着庭院。堂的中间,一般有两根大立柱。堂是议事、行礼、办公的地方,不住人,而平时的饮食起居都在室中,因此室内的座次尊卑显得十分重要。

在室内,最尊的座位是背靠西墙向东而坐,其次是背靠北墙向南而坐,再次是背靠南墙向北而坐,最卑的是背靠东墙向西而坐。清代学者凌廷堪在其礼学名著《礼经释例》中明确提出了“室中以东向为尊”的说法。《史记·项羽本纪》写到鸿门宴的座次:“项王、项伯东向坐,亚父南向坐,沛公(刘邦)北向坐,张良西向侍。”项羽骄横轻傲,不把刘邦放在眼里,有意要屈辱刘邦,自然朝东而坐,最尊;范增朝南而坐,仅次于项氏叔侄;刘邦朝北而坐,屈居范增之下;张良背东面西,地位最卑下。

在皇帝官员的祭祀活动中,也就遵循“室中以东向为尊”的例制。

东汉学者郑玄在《褅袷志》中描述了天子庙堂:天子祭祖活动是在太祖庙的太室中进行的。神主的位次是太祖,东向,最尊;第二代神主位于太祖东北,即左前方,南向;第三代神主位于太祖东南,即右前方,北向;与第二代神主相对;第四代位于第二代之东,南向;第五代与第四代相对,位于第三代之东,北向;以此类推下去。主人则在东边面向西跪拜。太祖居中,太祖左边的叫昭,右边的为穆,这就是所谓的昭穆之制。

“以东向为尊”之例,史书中比比皆是。《汉书·韩信传》中记载,井陉口之战,韩信擒获了广武君,韩信因佩服他的智勇,竟亲“解其缚,东向坐,西面对而师之”。《史记·周勃世家》上说,周勃不好文学,每召诸生说士,自居东向的座位,很不客气地跟儒生们谈话。《史记·魏其武安侯列传》上说,田蚧“尝召客饮,坐其兄盖侯南向,自坐东向”。田蚡认为自已是丞相,不可因为哥哥在场而申私敬,屈辱了丞相之尊。《汉书·王陵传》记载,项羽将王陵的母亲接到军中,王陵的使者来时,项羽让王陵的母亲东向而坐,打算用对王母的这种礼遇来招降王陵。

清初著名学者顾炎武在其《日知录》里说:“古人之坐,以东向为尊”。其实这不甚准确,在室内固然如此,这里的室是指除堂外的地方,如露亭、军帐中。在堂上和在室内座次尊卑是有所区别的,不是以东向为尊,而如凌廷堪所言“堂上以南向为尊”。《仪礼》一书中对此有较为详细的记载。在《乡饮酒礼》中其堂上席位的安排就可看出“堂上以南向为尊”:主人在东墙前面向西而坐,主宾坐在北墙的窗户和门之间,向南而坐,次要的客人坐在西边,面向东。堂上东向位是客位。可是这位置在客位中也不算最尊,最尊的是户牖[yǒu]之间南向而设的宾席。历代的衙门都是朝南当街而开,官老爷总是高高地坐在大堂北墙下的宝座上,面向南方,审犯问案,以显其尊严。

在堂室中,准确的座次尊卑是:“室中以东向为尊,堂上以南向为尊”。堂室座次尊卑制中有个特点,那就是离最尊者越近,也相应的越尊;越远,也就越卑。《红楼梦》第七十五回写贾母等中秋夜在凸碧山庄赏月,“凡桌椅形式皆是圆的,特取团圆之意。上面居中,贾母坐下。左边贾赦、贾珍、贾琏、贾蓉,右边贾政、宝玉、贾环、贾兰,团团围坐。”从这座次的安排,一看便知他们地位的尊卑。

官场中,官员们除在堂室中以方向表示座次尊卑外,在日常生活中还常以左右表示座次尊卑。

宫廷上百官朝见皇帝,全都向北叩礼,官职高的尊贵,应居上位,官职低的卑贱,自然应处下位。至于左与右孰尊孰卑,几千年来各朝却不尽相同,时而左为上,时而右为上。周代时就尚左。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中经常提到。古车乘三人,帅居左,御者居中,力士居右。帅自然要比力士尊多了。《左传·成公二年》记载:蔡景公,许灵王同坐车,由于景公为侯,灵公为男,按爵位排序蔡侯应居许男之上,故蔡景公坐于左方。以札贤下士著称的战国四公子之一信陵君也是“虚左而迎侯生”。到了秦汉时,官场中又尚右了,以右为尊,右丞相的官职就比左丞相高。史书记载,吕后执政时,陈平由左丞相升为右丞相。后来周勃诛灭吕后族党,功高,陈平主动让贤,让位给周勃,退居左丞相。唐宋以后,除元以外,都恢复周礼,尚左,“凡官阶之序,日左右,不称右左。”明朝还规定:凡是一品官见公、侯、驸马,一品官居右行礼,公、侯、驸马居左答礼;二品见一品也同样,三品以下照仿。清代,一般以满人担任左职,汉人出身的任右职,满人大学士为一品官,汉人大学士则为二品官。吏部左、右侍郎,满人为左,居二品,汉人为右,居三品。因此并排而坐时,左职坐在左边,以示尊贵,右职只好屈居其右。

顿首·稽首·空首

“跪拜礼”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中使用年代最长、最频繁的一种基本礼节。中国古代社会早期,人们尚不知桌椅为何物,那时帝王、老百姓皆席地而坐,这就是所谓的“两膝着地,以尻著踵而安者为坐。”这种坐姿对于行跪拜礼,是很方便的。所谓“伸腰及股而势危者为跪,因跪而益至其恭,以头著地为拜”。以跪拜作为一种礼节,自然而然地得以巩固。这种情景在受中国古代文化影响甚深的当今的日本还能看到。日本人在“榻榻米”上两膝着地,以尻着踵而稍安为坐。当他们要表示敬意而欠动身体时,就伸腰及股而势危,以头着地,很自然就构成了一个跪拜动作。

随着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,封建地主阶级的等级制度日益森严,各种礼仪礼节也日益繁冗化、规范化、经典化。仅跪拜礼一节,就被分为“稽首”、“顿首”、“空首”、“振动”、“吉拜”、“凶拜”、“奇拜”、“褒拜”、“膜拜”等种类。不同社会等级,不同身份的社会成员,以及在各种不同的场合,所规定使用的跪拜礼都是不同的。对于跻身官场的人来说,更要熟习这些礼节。清谚云:“做此官,行此礼。”下跪、叩头、请安、站班、端茶送客等,是官吏常行的礼节。否则无法做官,更别想升官。清代讽刺小说《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》里有个典吏卜士仁,曾说到叩头等礼节的重要及熟习这些礼节的过程:“至于说是做官的规矩,那不过是叩头、请安、站班,却都是历练出来的。任你在家学得怎么纯熟,初出去的时候,总有点蹑手蹑脚的;等历练得多了,自然纯熟了。”

 “稽首”是最隆重的跪拜礼。贾公彦注疏《周礼》说:“稽首,拜中最重,臣拜君之礼。”《尚书·舜典传》也说:“稽首.首至地,臣事君之礼。”可见,“稽首”是臣子对君王表示毕恭毕敬的隆重大礼。要求施礼者跪拜于地,要停留(就是“稽”的意思)一段较长的时间,所以才称“稽首”。如《左传》所记“殽(xiao)之战”,秦国将领“盂明稽首日:‘君之惠,不以累臣(被俘的臣子)衅鼓(以血涂战鼓来誓师),使(臣)归就戮于秦,寡君之以为戮,死且不朽(永远不忘恩德的意思),这是为晋国所俘的秦将向晋国国君谢罪,故用稽首之礼。

这种礼节后来发展成“一跪三叩”、“三跪九叩”的国礼。前者是下僚对王侯施行的大礼,并“山呼”“吾王千岁,千千岁”,如在宫中见皇帝,则要三跪九叩,山呼舞蹈,“皇帝万岁,万万岁”。到了清代,大臣向皇帝奏事都必须跪着,不叫起则不敢起。光绪时的军机大臣钱应镈(bo)就因上了年纪,有一次跪奏后竞病倒多日。为了应付跪礼之苦,大臣们也想出了一些办法。其一是:“无论奏对何事,必以三语为率,并须简浅明白,不须上再问。”其二是用厚棉絮做成护膝裹住膝盖。其三是平时练习下跪,以锻炼耐久力。清书载,军机大臣钱应镈(bo)和王文韶皆备有棉絮护膝,每临奏事便裹在膝上。王文韶以70高龄,每天在家里都要练习下跪。光绪末年,慈禧要做寿,李鸿章为见“老佛爷”的跪礼做准备,便事先每日在总督署中练习三次跪拜礼。

下跪,叩头,也是下僚对上司表示极为恭敬的礼节。行跪拜礼时,人们俯首低视,双手下垂及地。至于“膜拜”,则是“举两手,伏地而拜”,比之现代的举手投降姿势,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。有的下僚为巴结上司,表明心迹,便在下跪叩头时极尽卑躬屈节,逢迎献媚之能事。有个县令,在知道自己的一

个同乡升任巡抚后,便前去巴结,禀见时,他竟从仪门膝行至堂上,然后叩头如捣蒜,直到额上隆起大包。

“顿首”,是地位相等的人们通常用的礼节。南朝梁代丘迟写了一篇文情并茂的《与陈伯之书》,文章开头道“迟顿首陈将军足下”,结尾又是“丘迟顿首”,引来一些现代人的议论,认为身为临川王的谘议参军兼领记室(相当于秘书)的丘迟,在劝叛将陈伯之投降的劝降书中,一再口称叩头,未免过于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。顿首与大礼“稽首”就不同了,施礼者拜跪于地,引头至地,只作短暂的接触,就立即举起,由于头触地面的时间很短暂(也即“顿”的意思),在古代官场的跪拜礼中是较轻的,属于地位相等或平辈间相交的一般礼节。丘迟信中这样用,表示普通的礼貌,是恰当的,保持了不卑不亢的态度。

“空首”,所谓“空”就是头并没有真正叩到地面上。行礼的方法是拜跪在地上后,先以两手拱至地,然后引头至手,这是先秦时国君回答臣下的拜礼。发展到后来,至尊无上的皇上怎么会屈尊给臣下“空首”呢?

跪拜礼发展到清代,又出现了被称为“打千”的旗礼。所谓“打千”,要求左腿抢前一步,屈右腿半跪,右手半握拳下伸。这种礼节原为满族八旗兵所用,因而称为旗礼。后来发展成奴才向主子请安,衙役向官吏回事或下属向卜司禀安常用的跪拜礼。如《官场现形记》就形象地描写了彭知府怎样给上司黄观察打千请安的:“彭知府是久仰(黄观察)大名的,究竟他是本省的上司,不敢怠慢,立刻放下袖子,走上一步,请了一个安,口称‘卑府今天早上到大人公馆里禀安。

中国古代官场的跪拜礼节是很繁冗的,除了上文所谈那几种主要形式外,为官的坐主位,下属叩头,身不动,只嘴上说“罢了”等等,为“受礼”;侧身起立还一揖,为“受半礼”;同僚对请安,对作揖,对叩头,为“还札”;躲开为“拒礼”、“辞礼”,表示谦让,坚决不敢受礼。

趋礼·禀安·站班

我国古代封建社会繁冗的礼节在世界文化史上恐怕也是空前绝后的。作为人们的一种行为规范,是用来明尊卑,别贵贱,序长幼,分宾主的。在官场上,这些繁冗的礼节才真的是必不可少的。除了跪拜礼外,下面再介绍几种官场礼俗。

有一些特定的场合,奴才、衙役、下官要遵照法律的规定或传统习惯,用“趋”,即快步走的方式向主子、官吏、上司表示恭敬。

作为一种礼仪,“趋”在吉、凶、嘉、宾、军等“五礼”中,是屡见不鲜的。据《论语·乡党》记载:有一次,孔子应鲁国国君之召去接待外国的贵宾,他神色庄重,不但拱手弯腰,而且“趋进,翼如也”。意思是快步前行,姿态漂亮得像舒展翅膀的鸟儿。这是迎宾礼中的“趋”。另一次,孔子去朝见鲁君,他上殿跪拜后,又“趋进,翼如也”,退归班位。进一步说明了用“趋”的场合。作为军礼的“趋”,便带有武士风度,据《左传》载,晋、楚鄢陵之战时,晋国将领郁至遇见楚君,他立刻跳下战车,“免胄而趋风”,即摘下头盔,快步如飞地走向楚君致敬。而战国时的触龙去见盛怒之下的赵太后时,他的“趋”,却既不儒雅,也不英武,而是“徐趋”,活画出一副步履维艰、老态龙钟的模样。

《史记·叔孙通列传》还描写了百官的群“趋”情景。刘邦平定天下之后,在殿上大晏功臣,他的将领们乘醉喧闹,甚至拔剑砍柱,弄得刘邦下不了台。于是,那位老谋深算的老儒叔孙通便出来制定“朝仪”了,使“诸侯王以下莫不震恐肃肃敬”,把汉高祖喜得心花怒放,不禁说:“我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尊贵啊!”在这个庄严隆重的朝仪中也有“趋”。当皇帝出后宫登宝座之前,赞礼者高喊一声“趋”,郎中们便执兵器夹陛而立,大臣们便在殿门内循序而进,按文东武西排列好,恭候皇帝到来。在这里,“趋”不仅是动作,而且是口令。

随着封建皇权的加强,“趋”的内涵更加大了,还要求加上低头弯腰,用小步快走呢。 “趋”作为官场的礼仪,士大夫们都必须遵循,如果“入朝不趋”,那就是皇帝给臣子的特殊优待了。据《史记’萧相国世家》载,萧何就受到过皇帝这种礼遇。此后,汉末的曹操,曹魏末的司马师,东晋末的刘裕,北周末的杨坚,唐末的朱温等人,也都享有“入朝不趋”的特权。不过已失去礼敬功臣的初衷,而变成权臣夺位的前奏了。自宋以后,君权愈尊,臣位愈卑,“入朝不趋”的特例更属罕见。到了清朝,仍然保持“趋”这种礼仪,属下要见上司,臣下朝见君王,都要放下马蹄袖,急行数步,再跪下参拜。

请安又叫禀安,这也是官场常见的礼节,除了“跪安”“打千”外,还有一种叫“请圣安”。凡遇钦差大臣过省,该省的凡够得上请圣安的文武官员都集于署衙,望阙行礼,恭请圣安。这时,官僚们一齐跪定,巡抚、将军居首,口报:“某官臣某人,率领某某人,恭请圣安。”然后叩头下去。钦差照例回答过。

官吏们还常常给皇帝写请安折。折中不呈公事,独问“安好”而已。其实这些请圣安的官僚们的个人目的是不言而喻的。

“站班”也是官场一个重要礼节。清朝有下属定期谒拜上司的规定,到时,下属赶早赴上司官衙,专候长官升堂,下属便侍立西侧,称为行“站班礼”。官场也常常有庆贺、祭祀、迎送等礼仪活动,下属就必须先到上司所到之处做准备,等候上司来后行站班礼。官员们常为站班礼而奔忙,十分辛苦。有

一副对联专咏站班:“寒城跑路,满面尘风;古庙站班,一身明月。”这写的是上司要到庙宇祭祀,官员得起早赴庙站班,披一身明月,染满面尘灰。清朝有个官员将形容翰林生活的诗句“一年事业惟公会,半世功名只早朝”改为“终朝事业惟跑路,毕竟功名只站班”,道出了这种礼俗的辛苦和无谓。

端茶送客是一种起于宋代,盛行于清代的官场中通行的一种送客礼节。上司接见属吏时,如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下去,或嫌其久坐,又不好下逐客令,便端起茶碗略啜一口,表示自己所言已毕,客人该走了。此时侍役见长官茶碗一端,就高呼“送客”,下属就应立即告辞。如果长官不举杯,属吏即使已白事毕,也不敢告辞,清代谴责小说《官场现形记》里就形象地描绘了这种官场礼节:胡镜孙求见藩台,“见面之后,藩台心上本不高兴,胡镜孙又嚅嚅嗫嗫的说了些不相干话。藩台气极了,便说‘老兄有甚么公事快些说。兄弟事情忙,没有工夫陪着你闲谈。’胡镜孙碰了这个钉子,面孔一红,咳嗽了一声,然后硬着胆子说出话来。才说了‘卑职前头办的那个戒烟善会’一句话,藩台已把茶端在手中,说了声‘我知道了’,端茶送客,胡镜孙不好再说下去,只得退了出来。”这实则端茶逐客,由此可见这种礼俗的一斑

馈赠·名帖·凑份子

送礼是一门学问。不仅名目繁多,且有一定的规矩和诀窍。在古代官场中不懂送礼之道是不可想象的。亲戚有远近,朋友有厚薄,礼物有轻重。估量厚薄,权衡轻重,这中间大有讲究。俗话说:“来而不往非礼也”,“投之以木桃,报之以琼瑶”.送礼是两方面的事,有送的,有收的。不但要权衡送出去的,而且要估计人家送来的,自己又该如何回礼,这中间大有学问。送礼在古代官场中极为盛行,一般来说,主要有朋友间的馈赠、红白喜事的贺仪、过年过节的礼物和钻营结纳的送礼等,各类礼品的赠送视不同情况又有差别。

纯属友谊情感的馈赠最为常见。古代官员们常常互赠小礼品,或一首诗,或一本书,或自己心爱的佩玉……这些小心意、小馈赠,本谈不上什么礼物。但俗谚:“千里送鹅毛,礼轻情谊重。”哪怕是屑小玩物,不值一提的,只要能表衷曲,也就可以了。这种馈赠在朋友间广泛流行。所谓“君子之交淡如水”,如果送钱未免就太俗气了。因而相知好友只要聊表心意,那份深情厚谊,尽在不言中。

红白喜事的送礼较为复杂,也较为慎重,中间有非常繁琐的规定。在古代,娶亲、嫁女、祝寿是喜事,叫做“红喜事”。死人是丧事,也当喜事办.叫“白喜事”。遇到这些“喜事”,亲戚朋友、同僚下属都要送礼。但不同的人送的礼不同。亲戚有远近,朋友有亲疏,甚至品级的大小也有影响。下属的礼是不能超过上司的,否则上司给比了下去岂不很丢面子?送礼不但因人而异,而且因事而异。娶亲嫁女的贺客多送些画屏、玉器之类的东西,祝寿时寿面寿桃是必需的,而且都要成双成对,以示吉祥。占代官场中举也是喜事,“同年”或老乡绅都要送礼。《儒林外史》里范进中举后,乡绅们纷纷前来贺喜,有送银子的,有送房子的。当然,这些送礼,“札”的成分多,而“情”的成分少。

古代官场过年过节要送礼,而且非常复杂。亲友之间要送.上下级之间要送,甚至宫廷中也要向王公贵戚家送,不过不叫“送”,叫“赏”。《红楼梦》中袭人告诉宝玉“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……还有端午节的礼也赏了。”官员间年节的馈送有一定的“尺寸”。《官场现形记》写州县衙门馈送上司的规矩:  “向来州、县衙门,凡遇过年、过节,……做属员的孝敬都有一定数目;甚么缺应该多少,一任任相沿下来,都不敢增减毫分。”可见当时送礼不但是习俗,而且形成了规矩。有的上司甚至还利用过年过节送礼来打下属的“秋风”,送一点不值钱的玩意儿,换来丰厚的回礼,送礼为

名,图利是实。这就把送礼庸俗化了。

钻营的送礼更为庸俗,不是为“情”,也不是为“礼”,完全是为了“权”和“钱”。实际上是送礼为名,去结交、奉承权贵,拉拢关系,达到钻营的目的,得到更大的好处。这种送礼,有时可鄙,有时可笑,有时可怜。明代的宗臣在《报刘一丈书》中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一个送礼钻营者的丑态:站在马棚里,臭气熏天也得忍住;大官傲慢地接见他,“则惊走匍匐阶下”,拜了又拜,献上金银礼物;大官假装不收,他又再三请求,大官叫手下人收下后,“则又再拜,故迟不起”。起来后又作了五六个揖才出来。真是寡廉鲜耻至极。《官场现形记》中有个官员为了送礼,已是倾家荡产,最后还把妻子仅剩的一条裙子拿去当了,换钱买礼物,害得妻子没法出门,让人可笑又可悯。

同送礼有密切关系的,还有“名帖”。《红楼梦》写贾敬过生日时“……忠靖侯史府等八家,都差人持名贴送寿礼来”。说明当时送礼要持名帖。名帖相当于现在的名片,但不大用白色的,一般是红色居多。如果在守孝期间,就用“蓝色白字”,平时“红纸黑字”。清人杨懋建《京尘杂录》中记载:“京城拜客,用三寸红纸,拓木刻姓名。”就是用木刻印章盖在红纸上。让仆人拿名帖去请,就如同自己亲身去请一样。对方收下帖子,就是接受了邀请。退回帖子,也表示接受邀请,只是当不起你亲自去请。

古代许多官员所谓拜客自己都并不亲到,而让仆人代为投帖,这就是“帖到人不到”。清人翟灏《通俗编》说:“京中士大夫贺正……例不亲往,以空车任载一代身,遣仆用梅笺裁为小帖……各门遍投之,谓之‘片子’。”当时有人做了一首小令道:“是日也,片子飞,空车四出。”而且仆人也只投帖,见不到对方,只是在门房登记个名字就走了。所以清人孙宝殖在日记中写道:“新年造门投一刺,不见其人……余检视门簿中,其来拜者多不相识,且所居极远。”可见当时应酬拜客相当多,根本应付不了,又怕忽略冷落了某位,得罪不起,于是帖子就盛行起来。

名帖在古代官场还有一妙用。明代严嵩是个大奸臣,权势遮天。追捧他的官员只要得到他的名帖,到各衙门办事无不顺利,简直像令牌似的。因为送名帖如本人亲临,各官畏惧权势,无不照办。后来的达官显贵纷纷效仿这一省时省力的方法,动不动就拿帖子办事。清代官场中流行送荷包的风俗。荷包是一种用缎子缝制的小口袋,有软有硬,软的不用衬,硬的里面有衬垫。袋口有丝绳,可以抽紧、拉松,表面绣花。在荷包口两边,有两根小飘带,底部有繸(sui)子。形状有圆形、椭圆形、鸡心形……做工极为考究精美,刺绣工艺水平很高。荷包最早是行军时“储食物”的,也就是军用干粮袋。早在满人进关之前,就在八旗军队中流行起来了。清代皇室一直十分重视这个传统,不但旗人重视,而且流风所及,直到汉人官吏乃至民间,无一不珍视荷包。

清代宫廷年终时要赏给王公大臣荷包。不少皇族王爷得了皇帝赏赐的荷包,常常再分送一些给至亲好友,以共沾“圣恩”,也足以夸耀自己的“圣眷宠遇”。这种风尚在当时王公大臣中极为普遍,是一种礼仪。于是上行下效,一般官员也纷纷模仿宫廷,互赠荷包,聊表心意。

荷包只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,但用途极广。清代官员无论大小,都要带荷包,但装的东西不一样。最常见的是放金银锞子及钱币。送荷包时是不能送空的,里面总要放一个“锞子”。所谓“锞子”,就是把金银浇铸成各种花式样子,如梅花、海棠、如意等形状,再刻上“状元及第”或“岁时吉祥”小字,

图个吉利。还有放香料的荷包,又叫“香袋儿”。里面装着散香、香饼儿之类,要用时取出放在香炉或手炉内点燃,一来闻味,二来借一点热气烘手。送香袋一般是至亲好友,关系非常近的,为的是情谊。另外还有装槟榔、装叶子烟的,不过不能用来送人,是自身佩带享用的。

因为荷包不值钱,送的收的讲究的只是一份心意,纯属感情的交流。但有些达官贵族却想方设法地从荷包里捞钱,使荷包也沾上了些铜臭气。《红楼梦》中“北府王爷送了对联、荷包来”,就是“黄鼠狼给鸡拜年,没安好心”。贾府有钱,但官和权都不大。在那些王爷眼里,自然是一块肥肉。过年时送来荷包、对联,是清代宫廷仪式。王府身份,似乎十分隆重,但所值有限。送礼人带王爷口谕,“借”一千两银子过年,贾珍只得乖乖地拿出来。这种借送荷包之礼“打秋风”者,比债主更可怕。

古代官场上还有“凑份子”的习俗。类似于送礼,但又与送礼不同。普通官吏,平日家用开支,已感卜分拮据。遇有喜庆事,就更感到办不起。于是一家办事,大家凑钱,不送礼物,而送钱。这样各人出“一份”,帮一家办喜庆大事,就叫“凑份子”。

后来官场中遇到喜庆、吊丧、团拜、公宴、旧僚聚会等事,都要每人出一点钱凑成一笔款子送上去,以表心意。清代礼部衙门曾规定:“同僚及旧僚,遇有庆吊,礼不可废,情不容己者,同司酌量轻重,敛分举行。”当时有首诗这样写道:“同官同乡请份子,两吊四吊分彼此。为奠为祝为告帮,五百饭资先去矣。都门流落君莫哀,急济会人阄资财。从古长安居不易,再到长安好运来,重请份子原应该。”为庆吊和助人而凑份子,或多或少,反映出情谊的厚薄。清朝咸丰年间内阁学士袁希祖暴死。打开他的箱子,仅有八两银子,不够棺材钱。众官莫不悲戚,大家凑份子为其殓葬。

凑份子是官吏们为共相娱乐、互道拜贺或者做好事,大家心甘情愿出钱。每人出一份积少成多。毕竟同事一场,助人为乐,且所费不多,承受得起。但有些有权有势的官员,借办喜事为名,娶亲、祝寿、生子、过年都要下属凑份子送礼。奉承他的人,各处拉人凑钱。有些人碍于情面,不好不送。有些人畏惧权势,不敢不送。明代后期的周宾著写的《识小编》记载官吏借办宴席之名收取“份子”,“每会可数百金,除费计赢若干,以为主人之得”。办喜事的人,趁机大赚一笔,实际成了变相的敲诈勒索,完全失去了凑份子助人的本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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